第12章清道夫()

    接連五次俯沖掃射之后，蘇軍戰(zhàn)機終于拉起機頭揚長而去，在公路周圍留下一片狼藉。被區(qū)區(qū)一架飛機折騰得死去活來，幸存的德軍士兵們個個灰頭土臉，茫然的眼神中帶著無盡的悲哀。他們默默地救助傷員，或在滿地遺骸中尋找可能幸存的昏迷者，而兩名通訊員則一死一傷，僅有的一臺背負式發(fā)報機也被炸爛，情況看起來著實不妙！

    盡管在這場空襲中幸運的毫發(fā)無傷，林恩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，他此時腦袋里混亂極了。如果說戰(zhàn)斗的意義不是殺人而是保命，那么生存下去的價值又是什么？明明知道這場戰(zhàn)爭必輸無疑，作為德軍陣營中普通而卑微的一員，還有必要再繼續(xù)堅持嗎？

    正為這些問題糾結(jié)著，毫無心理準備地被人拍了一下臂膀，林恩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。當他意識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屬于“屠夫”時，沒怎么多想就做出了個苦笑的表情——苦澀的滋味盡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望著周圍的慘象，“屠夫”一臉深沉。等他轉(zhuǎn)過身時，林恩發(fā)現(xiàn)他右臉頰的顴骨位置霍然留著條三公分長的血痕，傷口還在往外流血，血跡配上他那冷漠的表情，使整個人更顯剛硬與堅毅。

    猜想“屠夫”也許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(jīng)受傷，林恩指指他的臉頰，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頜骨位置?！巴婪颉鄙焓帜艘话?，看到手指沾染的鮮血，卻無動于衷地拎著他的沖鋒槍往公路方向走。

    望著他的背影，林恩默然。

    趕在下一批蘇軍戰(zhàn)機到來之前，德軍士兵們又匆匆上路了。軍官雖然沒有整隊，士兵們倒也不至于毫無隊形可言，簡單的行軍縱隊看似松散但仍保持著秩序。只是少了裝甲車及相當一部分士兵，又增加了不少需要用擔架抬行或是由同伴攙扶的傷號，這支隊伍彌漫著落魄而壓抑的氣氛。

    由于電臺的損壞，隊伍暫時失去了與后方指揮部的直接聯(lián)系，軍官們經(jīng)過商量后并沒有發(fā)布新的指令。隊伍繼續(xù)沿著公路行進，大半個小時之后來，他們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村莊前。村外空蕩的塹壕工事說明守軍應(yīng)該是主動撤離的，村莊周圍的雪地里留著雜亂的履帶痕跡。兩名大耳沿鋼盔跑過去查看了一下，遠遠地用手在空中畫了個五角星，說明此前曾有蘇軍坦克打這里經(jīng)過——從履帶痕跡的延伸方向看，坦克是從這里往正北方向去了，西面的小路則只有普通的車輪印。于是，軍官們讓隊伍在這座村莊稍作停留，一面派出幾名士兵朝幾個方向跑步偵察，一面聚起來商議接下來的作戰(zhàn)行動。

    走了將近有三公里的路，士兵們一聽到休息的命令便就近找稍微干燥點的地方坐下來，喝著涼水啃面包。林恩主動坐在“屠夫”旁邊，這時候他臉頰上的傷口已經(jīng)自然止了血，沒有擦去的血跡變成了黑色，半張臉看著很是猙獰。或許是感覺到了林恩的目光，或許是其他什么原因，“屠夫”轉(zhuǎn)過頭來說話。林恩無奈，只好指指自己的耳朵并且搖了搖頭，假裝自己的耳朵仍然不太靈光。“屠夫”便不再多說什么，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，里面看起來只有為數(shù)不多的幾根，但他毫不猶豫地把煙全部倒出來散給自己的下屬們，自己只留了一根。

    為了健康，也是為了省錢，林恩從學(xué)校畢業(yè)后就沒再抽過煙在鬼門關(guān)口也轉(zhuǎn)了幾趟，尋常的煩惱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，林恩也就沒什么負擔地接過煙，就著同伴的火柴點著。這種沒有過濾嘴的白紙卷煙也只是早年在父輩手上見過，如傳說中的那樣，德軍配發(fā)給士兵的香煙極其嗆口，濃烈的味道果然有幾分“馬糞”的意味，但吸了兩口也就不覺得那么難聞了。

    吞云吐霧之間，林恩腦海中突然浮現(xiàn)出“大丈夫當戰(zhàn)死沙場，馬革裹尸而還”這句話來，它原本是充滿了豪邁慷慨之意，這時候想著卻難免有些悲涼：自己一介不慎穿越的天朝小民，在這異國他鄉(xiāng)的戰(zhàn)場上掛了算什么？

    心事重重地抽著煙，一不注意居然燙了嘴唇，林恩狼狽地擦擦嘴巴，這個動作惹得周圍幾個人都笑了起來，就連一貫表情冷漠的“屠夫”也動了動嘴角，也算是一笑。

    一同經(jīng)歷了戰(zhàn)火考驗，林恩這時候是多想和身邊的戰(zhàn)友們苦中作樂地打趣一番，然而語言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他——以往看過的穿越小說中，主角不是繼承了宿體的語言能力，就是正好學(xué)了這門外語，亦或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，輪到自己卻沒有這般“福利”了。更讓他懊悔的是，在大學(xué)時曾有參加德語強化班的機會，但那時他覺得出國留學(xué)對自己來說遙不可及，連嘗試都沒有就放棄了。

    追悔以往或是怨天尤人是無濟于事的，林恩這時候想著要是有本中德字典就好了。抓緊一切休息時間鉆研，短時間內(nèi)不至于說很流利，但至少可以逐步解決一些交流問題。否則，在這里呆的時間再久，也只能通過別人的交談?wù)莆丈贁?shù)幾個詞語。

    林恩正想著這些，突然看到派去正北方向偵察的兩名士兵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而回，一邊跑還一邊拼命揮手。如果是碰到了自己人，喜極而泣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，再看其中一名士兵的手勢像是在說有什么東西往這邊來了，大家快跑。林恩心里頓時暗道糟糕：莫不是蘇軍裝甲部隊收到消息又殺了個回馬槍？

    怕什么來什么，視線盡頭的那座山丘上突然“伸”出了一根炮管，緊接著，坦克的炮塔和車身也出現(xiàn)了，那頗具特色的傾角非t－34莫屬！

    在第一輛t－34出現(xiàn)之后，第二、第三輛也隨即爬上了那座小山丘。它們沿著公路從那里過來最多三公里，而這個距離完全在76.2或85毫米坦克炮的射程之內(nèi)。

    就在一名德軍上尉軍官指向西面大喊的時候，那些蘇軍坦克開炮了。在村莊周圍臨時休整的德軍士兵們當即倉惶而奔，可人腿哪里快得過炮彈？只短短四五秒，蘇軍的炮彈便呼嘯而至，行進中的射擊雖然不太精準，可轟擊區(qū)域目標毫無難度。三枚炮彈分別落在了村莊北面和西面，爆炸的沖擊當即令兩名不幸的大耳沿鋼盔反向飛了出去，飛射的彈片又殺傷了另外數(shù)人。這時候，德軍軍官們已無從發(fā)揮自己的指揮作用，好在士兵們?nèi)宰裾兆詈笠坏乐噶钕蛭鬟\動——這雖然不是遠離蘇軍坦克的方向，卻有機會讓他們返回到己方控制區(qū)域去。